他脸上多了几分急切。
这时院子里开进来一辆粉色帕拉梅拉,沈清从车上下来。
她走到我和顾修面前,笑眼弯弯地说:阿修怎么能让小微自己推箱子呢?
沈清高挑有气质,声音柔美,我要是男人也会被这副皮囊蛊惑。
更何况是把她当成救命恩人的顾修呢?
顾修问道:你怎么来了?
他看着沈清时眼神都温柔了不少。
我的心里泛起一阵细密的酸涩痛意。
忙避开沈清打量的视线,拉着箱子往院外走。
顾修连着叫了几声我的名字,我没回头。
我这个多余的人自动退出,从今以后,他们的二人世界再也不会拥挤了。
至于顾子墨,等他放学回来发现我不见了会难过吗?
大概不会。
他已经到了要面子的年纪,从来不愿意让我去开家长会。
他曾经拉着沈清骄傲地给所有同学介绍:这是我妈妈。
说不难过是假的,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拼命生下的孩子。
曾经在我怀里咿咿呀呀,喜欢粘着我的小奶娃现在对我只有嫌弃。
他既然这么想要沈清当妈妈。
那就满足他这个愿望吧。
3我到了一个新的城市。
这里没有顾修没有顾家,也没有人认识我。
我却出奇的安心。
再也不用守着空旷的房子把牛奶温了又温。
也不用应付故意跟我对着来的顾子墨心力交瘁。
离婚时分得的钱足够我过下半生,就当是当年那件事的补偿吧。
我重新开始养花,就像把自己重新养了一遍。
七年来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。
几天后,顾修突然发来语音消息。
他问我醒酒汤的做法,说喝惯了我做的,猛地换成王姨他不习惯,他的声音带着宿醉后的喑哑。
我想了想,把醒酒汤做法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打出来发了过去。
正准备把他的号码屏蔽时,顾修发来一句断断续续的:林微......你在外面过不下去的话,还可以回来。
骄傲如顾修,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带着点祈求的语气。
我知道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。
他只是习惯了我沉默的付出,习惯了有一个人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的需求。
曾经的林微,对顾修有种飞蛾扑火般的信仰。
但现在的林微,只想一点点把自己收回来学着多爱自己。
我回复了一行字:我们已经离婚了,这种小事麻烦顾总不要再来打扰我。
对话框一直闪烁着对方正在输入......顾修一向果断,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话让他这么犹豫。
不过我不想知道了。
拉黑,删除,把这个男人在我生命里的痕迹再清除得干净些。
可顾修在我得生命里待了太久,剜除起来要费些功夫。
我坐在摆满鲜花的阳台上,回忆渐渐飘远。
记得八岁时,第一次见到顾修,我还是个贪吃的小胖子,黏腻的棒棒糖弄脏了他的小皮鞋,惹得他发了好大的火。
十岁,我已经当了顾修两年的跟屁虫,他嫌我聒噪,更喜欢娴静的沈家小姑娘。
十二岁,沈清出落得更好看了,我却还是圆圆胖胖像个球,别的小孩嘲笑我的身材朝我丢石子,是顾修打跑了他们。
十四岁,我和顾修还有沈清一起被绑架,那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......所幸我们都活下来了,代价是我再也不能说话。
以前顾修嫌我聒噪,可我不能说话以后,他并没有多喜爱我一点。
那时我才明白,原来顾修不是不喜欢话多的女孩子,他只是不喜欢我。
既然不喜欢,何不在当时林家破产之后顺势解除婚约?
例行公事娶了我,又例行公事地生了顾子墨。
上个月我爸忌日,顾修原本答应陪我去祭拜,却临时爽约。
等我找到他时,包厢里正传出他发小何恺的调笑声:顾修你好歹这么大上市公司总裁,老婆是个哑巴传出去不被人笑话死,赶紧换一个吧!
搂着哑巴老婆做那事都不快活,她能叫吗?
咱们顾大总裁多久没听过女人叫了?
4众人听罢都哈哈大笑起来。
我从门缝里看进去,见顾修脸上带着醉意,猛地灌下去一大杯酒。
他没有反驳何恺的话。
不知道是谁问了句:说真的,嫂子到底有什么魅力把顾总栓得这么紧?
众人起哄都想听答案。
顾修眼中闪过一丝清明,淡淡地开口道:省心省心。
两个字就概括了我们七年的婚姻,十几年的爱意,还有二十年的相识。
原来,我对顾修的意义如此简单明了。
我长舒了一口气。
去他的顾修,沈清。
前三十年我过得太拥挤了,以后只想宽敞明亮地活。
我站起身,挑了盆开得最好的多头玫瑰。
隔壁刘奶奶很喜欢我种的花,我答应送她一盆。
刘奶奶很热心,知道我独身一人,就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,被我婉拒了。
我跟着她开始打八段锦,打太极,从前郁结的心绪渐渐疏散。
我在小区门口开了个花店,来光顾的一多半是年轻人。
他们买花有的是七夕送女友,有的是结婚纪念日送妻子。
送花的人不同,但一样的是眼里都有爱意。
我曾经盼望了七年,求而不得的爱意。
这天,花店里来了不速之客。
我收拾完店面准备回家时,就见门外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。
是顾修和顾子墨。
顾子墨别扭地叫了一声:妈妈。
然后就没有下文了。
顾修定定地看着我,也是长久的沉默。
我搞不懂他们父子俩想做什么。
我锁上店门,绕过他们准备离开。
顾修这才开口说道:林微,你能不要这么狠心吗?
小墨正是需要妈妈的时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