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连连娘俩抬着羊回到家,就开始着手杀羊。
一般人家的农妇是不敢杀羊的,但凡是大型一点的动物都得找专门的屠夫。
但乔连连却不怕,前世在乔家,她研究了二十年的人体骨骼脉络,连带着猪牛羊也了解不少,虽然不如老屠夫那般熟练,但剥皮放血却不在话下。
于是,五个孩子,大的小的站成一排,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后娘,把一头羊剥了皮,剁下四肢,再把其他部位砍成小段,堆放在一起。
刺激,不敢置信,同时又透着一丝丝的期待。
“娘,这羊……是要吃肉吗?”瘸腿小顾楼眼巴巴的问。
他是几个孩子里城府最浅,最贪吃的一个,也就他敢在这时候询问满身是血的后娘了。
“不吃肉还能干啥。”乔连连爽快的笑了,“你们还站着不帮忙,是要累死我吗?鹊儿去烧水准备焯肉,老大过来把四个腿挂悬梁上,”
等一切都收拾完毕,锅里已经咕嘟上羊肉了。
老宅太破,原主手艺也不好,家里并没有什么调料,但羊肉这种东西要是做不好,味道还挺呛人的。
乔连连只能去外面站了站,刚好看见一个面善的婶子,她厚着脸皮凑了过去,“刘婶子。”
“哎,是老三家的啊。”刘婶子手里捏了两把葱,有些讶异。
这半年,乔连连因为虐待几个孩子,在村里名声很差劲,许多人都不愿意跟她讲话。
但刘婶子心软,认为她年纪小小也不容易,再加上两家是挨着住的邻居,她也不愿意跟乔连连交恶,就和善的问她,“啥事啊?”
“是这样的婶子,我不是捡了个羊么,想煮肉给孩子们吃,但是家里没啥调料,现买也来不及,能不能找你借点。”乔连连有些羞赧。
见过借钱借车的,没见过借调料的。
好在刘婶子只是怔了一下,就点头同意了,“好嘞,我这就去给你拿。”
乔连连在门口站了一会,刘婶子就带着一小把料过来了,“这是八角,桂皮,再放点白芷和花椒,炖肉可香了。”
到最后,连手里的小葱都分了她一半。
乔连连连连道谢,刘婶子摆了摆手,就回了自己家。
关上门,刘家当家的站在院子里问她,“咋的?隔壁那个女的又打孩子了?”
“没有,给孩子们炖肉呢,没调料找我借一点。”刘婶子笑呵呵的,“难为她能想起来给孩子们做吃的,比以前强上不少。”
刘大叔却没多少好气,“我看别是她自己吃肉,给孩子们啃骨头,这娘们心肠老坏哩。”
刘婶子笑着拍了他一下,却也没反驳,两个人回了正屋。
老宅门前,乔连连叹了口气。
她耳力好,前后听了个完全,心底忍不住感慨,原主以前到底是多么天理不容。
一阵肉香味飘至鼻尖,乔连连赶紧扯回思绪,把调料洗洗扔进了锅里。
想了想,她又从实验室里拿了一瓶酒,虽说是国外的威士忌,不是料酒,但往锅里浇上两滴,膻腥味还是去掉了不少。
等到水再次沸腾,乔连连把锅盖盖上,又让顾鹊把柴火抽掉两根,降低火量。
顾鹊没说话,但全都照做了。
她现在没工夫忌惮厌恶这个后娘,小姑娘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那一锅香喷喷的羊肉身上了,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吃到多少,但那么香喷软烂的肉,就是只咬上一口,那也值了!
乔连连瞄见顾鹊的眼神都直了,就知道这个小姑娘在想什么。
她也不戳破,叮嘱了顾鹊两声便走出了厨房,正好看到老宅的大门被撞的叮当响。
与此同时,一个中年妇女的哀嚎声响起,“哪个狗日的,把我们的羊给偷了,那是我们的羊啊,我们的。”
乔连连的眉头立时竖了起来。
前头她才抬着一头羊回来,转眼就有人说羊被偷了,这打的什么算盘,简直一望便知。
不过,想占她的便宜,怕是有点困难。
乔连连眼珠微转,三两步走进主屋,指着厨房里的肉味,对着顾歌一顿诱惑。
“我的羊啊,哪个天杀的偷了我的羊。”
外头的哀嚎声仍在继续,破旧的老宅大门却已抵挡不住如此暴力,随着一声“咔嚓”,大门打开,张婶子和其儿子踉跄着冲进了院内。
紧随着的,还有一些看热闹的顾家村村民。
张婶子一进来就看见挂在悬梁上的四个腿,还闻到了厨房传来的肉香,不禁疯狂咽唾沫,同时暗暗庆幸自己竟然想了这么聪明的法子,不仅能拿走羊肉,还能狠狠地羞辱这小贱人一番。
“我的羊啊,没想到竟是被你偷走了。”张婶子一掐大腿,双眼含泪,“我大早上放在山头的笼子里进了一头羊,当时我一个人力气小,拿不走,所以特意下来喊老二跟我一起去拿,结果转眼羊就没了,那可是我的羊啊,顾老三家的,你平日里虐待孩子也就算了,如今竟然还偷上东西了,难怪顾家要把你赶出来啊。”
这一番话不仅污蔑了乔连连,还拿她被顾家赶出来说事儿。
再加上乔连连之前对孩子们的行为,许多村民都在交头接耳,不外乎是骂乔连连不要脸。
乔连连听在耳中,没有任何慌张,反而十分镇定的走到院落里,淡淡道,“张婶子这话说的可就无稽之谈了,你的羊没了可能是跑了,怎么就能赖在我的身上,难不成我就那么巧捡到了你的羊?”
“我看不是你捡的,是你故意偷的。”张婶子拍着大腿叫骂,余音能拖十里长,“你就是个小偷,贱人。”
“张婶子这话过分了。”乔连连的脸耷拉了下来,“如果我捡到的羊就是你的羊,那以后大家都不要吃猎物了,谁知道是不是别人的。”
“你……”张婶子被怼的一噎,好大会子才道,“我记得那头羊,特别大,特别肥。”
乔连连目光在悬梁下挂着的羊腿上转了一圈,腹诽道,当然肥了,看这四个腿就知道。
这时候,顾歌忽然摇摇晃晃的从里屋走了出来,她一边走还一边奶声奶气的道,“白,白色的小羊羊,肥,肥肥的大腿腿。”
“对,我家的那只羊,又白又肥,角还特别大,一定是你杀了我们的羊。”张婶子灵机一动,大声道,“快点把羊还给我们,快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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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知道她话音才落,好几个村民就猛地大笑。
乔连连也跟着抿嘴笑,只是眼底透着几分冷意。
小顾歌不明白大家为什么笑,有些好奇的拽住乔连连的衣角。
屋子里的三兄弟顿时吓得瞪大了眼睛,生怕乔连连一生气把小女童给踹倒了。
谁知乔连连一弯腰把顾歌抱了起来,还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。
真是个小机灵鬼,不过是教了一遍就记住了,而且出来的时机刚刚好。
“你们……笑什么?”张婶子一头雾水,不明所以的左右看了两眼。
乔连连斜睨向她,“婶子下次不要听风就是雨了,先打听清楚再来碰瓷比较好,我这次捡的可是只黑羊,纯黑纯黑的。”
“是啊,那头羊的皮毛可是不错,做个黑皮袄杠杠的。”有个老猎户大声夸赞。
算是坐实了乔连连的话。
张婶子先是瞠目结舌,转而又脸红的跟火烧似的,拉着二儿子就往外跑。
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。
乔连连才懒得管这些,她客套的邀请村里人留下来吃饭,大家都摆摆手拒绝了。
人家一个寡妇,难得弄了点肉给孩子们吃,他们这些看热闹的要是再来凑一嘴,那可就真不要脸了。
等送走了所有人,乔连连才把大门拴上,去了厨房一趟。
顾鹊还在烧火,瞧见她进来,眼神有些飘忽。
乔连连瞟了一眼她微红的嘴角,心知她是偷吃了,却没有揭穿,而是掏出盐罐子,往锅里撒了两勺盐。
羊肉再香,没有盐的调味,那也够好吃。
“你们且放心,这肉既然做了,肯定管你们吃够。”乔连连一边拿着锅铲搅匀盐分,一边淡淡的道。
顾鹊的脸颊突然爆红,她垂下头,一言不发。
又过了十来分钟,乔连连估摸着盐味已经吸进去了,便打开锅盖,把切碎的小葱花洒了上去。
羊肉的清香被葱花激发了出来,配合淡淡的膻气,单是闻,就已经让几个许久未吃过饱饭的孩子迷醉了。
乔连连也没有抠索,直接一人盛了一碗,当真做到了让他们吃饱吃够。
然后——顾家的茅坑突然不够用了。
久未浸润油水的肠胃突然吃了大荤菜,不拉个几回才怪呢。
乔连连也提醒过几个孩子,可眼看着他们疯狂吃肉,连顾城这么稳重的性子都一口接着一口,她便不忍心阻拦了。
吃吧吃吧,以后多吃点,肠胃习惯就好了。
饭毕,顾鹊已经站不起来了,乔连连慢条斯理的收了碗筷和剩下的肉,拿着羊皮打量了起来。
她是能打到肉没错,但也不能顿顿吃肉啊,得趁着热乎把羊皮卖了,买点米和面。
根据原主的记忆,顾家村属于西阳镇,镇子里有集市和街道,还有人专门收各种品相好的皮子。
唯一不太好的是这镇子有点远,得二十里地,一般人家过去赶集都坐驴车,一个人一趟一文钱,倒也不贵。
遗憾的是,这个家,好像一文钱都没了……
乔连连一脸吃了苦瓜的表情,好大会子,她瞄了一眼邻居家的方向,一咬牙一沉气,去锅里盛了一碗羊肉,敲开了刘婶子家的门。
“哎,是老三家的,你这是……”刘婶子有些吃惊。
她只是借了点调料罢了,哪成想老三家的竟然换了肉来。
普通邻里也不是没有互赠饭食的,但多数菜里夹了点肉末就极好了,哪像现在这一碗,实打实的全是肉。
“婶子,家里刚杀了羊,给您一碗尝尝。”乔连连笑着把碗递过去。
刘婶子连连推辞,她觉得自己那点调料完全值不了一碗肉,可乔连连执意给,她没办法只能接过了肉碗。
末了,乔连连非常不好意思的说了实话,“婶子,我把羊杀了吃肉,还剩下个皮子挺好的,听说西阳镇那边有收皮子的,我想卖了换钱,可是家里连个路费都没有,你能不能借我点钱?”
刘婶子一愣。
她身后的刘家大叔直接嚷嚷了出来,“我就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,原来后面还搁了这一手,没钱,我们没钱。”
乔连连抿了抿嘴,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,“既然这样,那就打扰婶子了。”
她转身就走,全然没有了以前的蛮不讲理,也没有最初嫁进顾家时的委屈瑟缩,就连眼角也没几分失望,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在预料之中。
莫名的,刘婶子心软了一下。
“等等。”
一个女人养五个孩子本来就不容易,刘婶子同为女人,最理解女人的苦楚,“老三家的,你想借多少?先说好,婶子还有一大家子要养,没有太多的闲钱。”
乔连连欣喜的道,“一文钱就行了。”
正准备阻拦自己那口子的刘家大叔呆在了原地。
就连刘婶子也微微张口,双眼圆瞪,好大会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“一……一文钱?”
“我想坐车去集市上,但又没钱坐车,家里连一文钱都翻不到了。”乔连连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。
刘婶子瞠目结舌,过了一会才把肉碗塞给刘大叔,自己跑去翻摸了二十文钱,塞进乔连连的手里,“好孩子,这些钱你先拿去用,婶子力小微薄,只能帮你这么多了。”
乔连连从刘家回来的时候,几个孩子已经不拉肚子了,但由于吃得太多,除了顾城和顾鹊,其他三个孩子全都几个东倒西歪地趴在床上,一副孱弱模样。
她心底浮现了一丝促狭,故意在门口咳嗽了一声。
顿时,几个孩子像被蜜蜂蛰了似的坐直身体,就连顾歌都不敢晃神,乖巧的看了过来。
“那个……”乔连连捏着掌心尚余有温度的二十文钱,笑着道,“我要去集市上卖皮子了,有人要跟我一起去的么?”
几个孩子全都默不作声。
他们都怕极了,也都讨厌极了这个后娘,恨不得再也不要见到她,怎么可能陪她出门呢。
鬼知道后娘是不是打算到外面打他们,让他们干重活累活,或者干脆直接卖掉他们。
老宅里屋静谧的可怕。
顾城和顾鹊对视了一眼,他们年龄较大,想得也多,生怕后娘一气之下再发起脾气,犹豫着要不要自我牺牲一下跟过去算了。
就在这个时候,几个孩子中年龄最小的顾歌左看看,右看看,慢吞吞的从床上蹦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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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去还是坐的那大叔的驴车,乔连连留了心眼,来时就打听好了驴车回去的时间,刚刚好赶上。
大叔似乎很不喜她,一直拿斜眼看人。
乔连连也不在乎,抱着竹筐和顾歌上了驴车。
路上,有其他同村的人看见她买的东西,不免打探上两句。
乔连连也不遮掩,直接道,“把皮子卖了二两银子,给家里买点吃的喝的,米面也空了,孩子们总要吃饭。”
看起来是洗心革面的后娘没错了。
几个同村的婶子大娘微笑着点了点头,看向乔连连的目光就有些赞许。
当然也免不了有人冷言冷语,讥讽道,“狗改不了吃屎,我看这些东西都是给她自己办的,小孩能吃个边边角角就不错了。”
乔连连瞄了她一眼,隐约想起她是那张婶子的二儿媳,顿时了然的笑了。
“你笑什么笑。”张家二媳妇十分不高兴,“你以为笑起来就是好人了么,狗改不了吃屎,你乔连连就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“我是不是好东西轮不到你来评判。”乔连连斜睨了她一眼,“还有,无论我对孩子们怎样,那都是我们自己家的事,你可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。”
“你打孩子还有理了。”张家二媳妇十分气愤,指着乔连连道,“上次我可亲眼看见她把小闺女打的鼻子都出血了,这次说是卖皮子,鬼知道是不是把小闺女卖给人家当童养媳,你这么狠心的人,啥事做不出来。”
“啥,童养媳?”
周边几个妇女脸色都变了。
童养媳说得好听是当媳妇,其实就是卖给人家当奴隶去了,一般农家很少有人舍得。
不过乔连连是后娘,又有打孩子的历史,指不定真能干出这种事呢。
顿时,车上几个妇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议论了起来。
张家二媳妇看有人支持她,就更得意了,“这种人怎么配坐驴车,牛大叔,我看还是把她赶下去吧,让她也好好吃吃苦头,别不把别人孩子不当人。”
赶驴车的牛大叔一直都看乔连连不顺眼,听了这话立马就停下了驴车。
张家二媳妇趁势推搡乔连连,试图把她赶下车。
乔连连的脸色顿时像结了冰一样,她一手抱紧顾歌,另一手高高抬起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张家二媳妇一巴掌。
“啪”的一声,张家二媳妇愣在原地,忘了动作。
乔连连见状,反手又是一巴掌,比上一掌还要大力,还要清脆。
这回张家二媳妇反应过来了,捂着脸嚎啕大哭。
农村妇女打架多是声势大的举动,以哭嚎尖叫推搡为主,哪里见过这么利索的巴掌,车旁的人全都呆在了原地。
就是张家二媳妇,也只知道哭,忘了反抗。
“张嘴闭嘴童养媳,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?连我要做什么都清清楚楚?上次你们家人想抢我羊不成,这次又来针对我们母女,真当我们家里没个男人,任由你们欺负了?”
乔连连反击的爽利,说起话来也有条有理,“还有上次你们家想抢羊的事儿,打着一本正经的旗号,真正想做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,别以为我男人死了就能随便欺负我们。”
说完,她一手抱着顾歌,一手拎起竹筐,大步的下了驴车。
车上的几个妇人被她说的面色燥红,张嘴想把她喊回来,乔连连却已经朝着反方向走远。
“哎,牛大叔,就不该停车的,她一个女人家带着个孩子,要怎么回去啊。”有人说道。
还有人数落张家媳妇,“怎地就跟人家过不去了呢,上次那样人家都没跟你们计较。”
牛大叔抿着嘴,犹疑的举起鞭子,敲在老驴的屁股上。
驴车继续行驶,但车上却少了两个人。
“娘,我们不坐车车了?”顾歌双手环住乔连连的脖颈,奶声奶气的发问。
“是啊,我们不坐他的车了。”乔连连微笑,同时在心底庆幸驴车没走多远,现在她回西阳镇再找个驴车回家也来得及。
有钱就是任性!
娘俩沿着大路的边缘走,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乔连连总觉得体力在逐渐变强,昨天自己单独走尚且气喘吁吁,今日带着孩子加竹篮也只是微微觉得沉而已。
虽远不及从前的自己,但勉强算个正常人的体质了。
“娘。”顾歌原本一直乖乖缩在她怀中,突然伸出小脑袋,一脸迷惘的道,“娘,臭臭,有臭臭。”
“臭味儿?”乔连连眉头微皱,还以为谁家的老驴掉了粪,结果却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。
“是啊,臭臭,好臭。那里最臭。”顾歌指着大路后面一个格外隐蔽的竹林后。
乔连连的心底顿时一跳,在乔家几十年的经验告诉她,后面恐不简单。
她抱紧了顾歌想走,却忽然看到一阵沙尘暴,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声响。
等到再定睛一瞧,这哪里是什么沙尘暴,分明是一堆人骑马踏在泥土路上,荡起的尘土!
乡间土路,总共也就几步宽,她们娘俩就算站在边缘,也免不了会被蹭伤。
权衡片刻,乔连连抱着顾歌,一头扎进了路边的竹林里。
然后,她看到了一个穿着紫色衣裳的男子,半边脸戴着个铜制雕花面具,即使已经昏迷,也紧紧地抓着一柄短刃。
“娘,就是这里,这里最臭臭了。”顾歌害怕的抱紧了她。
乔连连单手掩住顾歌的眼,上下打量了一圈。
这紫衣男受了很重的外伤,虽然拿布条包扎了,但显然治标不治本,如果再不加以救治,也许半个时辰后就会血枯而亡。
救,还是不救。
乔连连犹豫片刻,就已做好了决定。
“乖,你在这里坐着等娘。”叮嘱好顾歌,让她老实坐在竹筐里,乔连连背过身,从实验室里取出了消毒水,止血药,还有纱布。
紫衣男伤势太重,伤口也多,她用了足足盏茶时间才为他清理干净伤口,又洒上厚厚一层云x白药,最后用纱布仔细的缠好。
白药有刺激性,紫衣男虽在昏迷中,但也痛的连连皱眉。
乔连连叹了口气,从实验室里掏了个硅胶热水袋,里面灌上不知何时又满了的开水,塞进了紫衣男的怀中。
做好这一切,她将用过的消毒棉丢进土坑里埋好,转身抱起顾歌,飞也似的离开了竹林。
自始至终,紫衣男都没有睁开眼,唯有那微微颤抖的双睫,透露了他也许并不是一无所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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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围人顿时大惊。
开玩笑,这五个孩子为什么会被顾家撵出来,还不是因为有俩女娃,俩残疾,就一个好端端的顾城有人稀罕,可倘若还要附带四个累赘……
那没有任何人敢要!
当下,好几户人家都借口快速的跑了。
周围人越来越少,张婶子见势不妙也溜了,最后只剩下了娘仨。
乔连连擦干净眼泪,面无表情的看了顾鹊一眼,也没说话,直接拉着顾楼的手走在前头。
顾鹊一脸震惊,慢吞吞的跟在最后,思绪纷杂无人知晓。
回到老宅,乔连连拉开门,冷着脸把两个孩子放进去。
她已经决定好了,她会抚养这几个孩子长大,但不能任由这几个孩子长歪,变得冷血无情,满腹算计。
不过,难关要一个一个的攻克,孩子也要一个一个的教育。
这些东西急不来。
乔连连先是把腿脚不好的顾楼抱上了床,让三个孩子裹一个毯子取暖,然后才问道,“顾城呢?”
说曹操曹操就到,她话音才落,老宅的大门就被推开,一个身量颀长,面容冷峻的小小少年走了进来。
乔连连张了张嘴,还没说话,顾鹊突然放声大哭,“大哥,你去哪里了,你怎么抛下我们就走了,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。”
这女娃再聪明,再戒备,到底也还是个孩子。
刚才乔连连在外面一番哭诉,又冷下脸来对她,顾鹊的心态就有些崩了。
然而顾城并没有理会她,小小少年抿着薄薄的唇,径直走到了乔连连跟前,冷声问道,“你是不是又想把我们抛下了?”
乔连连先是一怔,随后明悟,他应该是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。
“你要把我们抛下可以,但不能把我们分开。”顾城仍旧冷硬的同她谈判,“你自己走,不许把我们过继给任何人。”
这个大反派,虽然以后又狠又坏,但现在好像也不是那么无情嘛。
乔连连上下打量了这个反派大儿子两眼,突然笑了,“傻孩子,说啥呢,刚才你弟弟妹妹掉坑里,你是不是找人来救他们去了?”
顾城双目一滞,没有说话。
乔连连又道,“你没找到人吧,所以又自己一个人去救他们了,这来回两趟肯定冻坏了,你也坐床上暖和暖和。”
她抓住顾城的手,硬生生把他按在了床上,就连顾鹊也被她按了过去。
“今天太冷了,我去给你们烧热水喝。”
她用手捋了捋鬓边的发,含笑转身去了外头。
其实刚才都是乔连连瞎蒙的。
大反派小时候到底什么样子她也不清楚,但从顾家愿意只留顾城,但顾城却坚决要和自己弟妹在一起的举动来看,目前大反派还没坏的黑心黑肝。
刚才的一番推测,顾城虽然没承认,但也没否认,这就证明了乔连连猜的八九不离十。
这些反派们,还有救!
她长舒一口气,单手拎着个破旧的水壶,想在院子里找点干净的水,却发现空空如也。
这大冷的天,难不成要她去挑水?
乔连连忽然想念起刚才那杯热乎乎的水了。
下一瞬,一杯滚烫的热水就出现在了她的掌中。
还是那个杯子,还是那个温度,乔连连又惊又烫,赶紧躲到了大门后头,生怕被人看见了。
这是……咋了?
乔连连呆滞了片刻,脑中忽然涌出一个不太现实的设想。
为了验证这种设想,她刻意想了一下“收起杯子”,下一刻,杯子就不见了。
还真是……空间啊。
不过为啥是她实验室里的杯子?
乔连连想到了自己摆放在实验室里的面包,下一瞬,带着包装的一块面包就出现在了她的手里。
真的是实验室!
乔连连特别激动,她想起那些带空间的小说,连忙用力想“我要进去,我要进实验室”。
下一刻,她就被天旋地转包围,手中的破水壶掉在地上,整个人像烂泥似的瘫软了下去。
好大会子,乔连连才缓过来。
她心有余悸的捡起地上的面包,也不知道是自己不够资格进实验室,还是根本就不能进,不过能拿实验室里的东西还是不错的。
要知道,那可是她的做研究的秘密基地,里头物资丰富不说,还有许许多多的保命物件。
要不是……她一时大意被人骗了出去,也不会在这里了。
想到过去,乔连连的眼神有些发冷,身上透出肃杀的气息。
她努力那么多年,为乔家做了无数贡献才换来了家主之位,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就死了,也不知道她的那些死对头会不会高兴地笑死过去。
突然,主屋传来了小小的动静,乔连连耳力颇好,一下子就听到了。
她迅速转过身,正看见顾鹊捧着一坨布往门后的旮旯里藏。
“这是在做什么?”乔连连把面包往怀里一揣,走了过去。
“没,没做什么。”顾鹊异常慌张,小脸上满是不安,想要把布坨塞进旮旯里,结果布坨十分不给面子的掉了出来。
乔连连捡起来一看,这不是顾歌刚才穿的裤子么,怎么在这里。
她皱起眉头进了里屋,正好看到顾城在笨手笨脚的给顾歌穿裤子。
一看见她,几个孩子的表情全都凝固了,也就一个顾城面色不变,但双手却用力的攥紧,像是在极力克制忍耐着什么。
“呜呜呜,娘不要打歌儿,歌儿不是故意尿裤子的,歌儿知道错了。”顾歌突然嚎啕大哭。
旁边的顾钟和顾楼都瑟瑟发抖,但仍有意无意的把顾歌往身后护。
乔连连的鼻尖有点酸。
原主性格古怪且暴戾,遇到点小事都恨不得打孩子一顿,如尿裤子这种大事发生,能把顾歌抽的全身青紫。
也难怪刚才几个孩子那么害怕。
乔连连长叹了口气,上前推开顾城,把穿反的裤子正过来,再仔细的给顾歌穿好。
“哭什么,不就是尿裤子了么,待会洗了就好了。”她轻声道。
顾歌的哭声渐渐止住,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,十次的哭里有八次是因为挨打或畏惧挨打。
如今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来袭,反倒是收获了后娘的轻声细语,顾歌迷茫的抬起头,盯着乔连连,像是不认识她一般。
乔连连抿嘴一笑,摸了摸她的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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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娘答应养了。”
顾歌特别高兴,摸着小白鹅的头道,“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了。”
“这只鹅好白,我们叫它小白吧。”顾钟细声细气的道。
“叫什么小白,我看叫大胖吧,我听刘奶奶说鹅特别能吃,以后还不知道要吃家里多少东西呢。”顾楼特别不高兴,拖着小瘸腿吭哧吭哧的离开了。
顾钟多少能理解双胞胎哥哥的心情,没有说话。
倒是顾歌眼前一亮,“我觉得大胖不错,就叫大胖吧。”
没人会跟一个小孩计较这个,于是小白鹅的名字就定了下来——大胖。
乔连连给大胖上了药,又拿破棉絮给它做了一个简单的小窝。
大胖也特别乖,不跑不乱动,就连拉屎都知道去院子,而不是在它的小窝里。
每天负责家里卫生的顾鹊,“……”
乔连连把昨日剩的大半盆馄饨拿出来,用同样的手法煮了一锅,再分别盛好,就是今天的早饭。
几个孩子并没有嫌弃腻歪,反倒是直呼鲜香,要不是乔连连严禁他们吃太撑,一定吃个肚歪不可。
饭毕,收拾了碗筷。
乔连连拿着研磨好的几罐子香料,左看看,右看看,心里还是没太多底。
顾鹊见状凑了过来,“娘,咱卖香料还不如卖馄饨呢,娘做的馄饨多好吃啊。”
乔连连眉头一挑,思绪就此明朗。
她之所以一直没太有底,就是因为香料这个东西不好卖,毕竟是浓缩的调料品,再美味也不能让别人舔一口尝尝。
卖吃食就相当于拐了个弯,用一种大众能接受的方式将香料推销出去——只要他们喜欢上了吃食,还能不对调料感兴趣?
乔连连心里有了数,开始着手包馄饨。
细腻的猪肉馅儿,搅上洋葱碎,再用薄薄的馄饨皮包上,放置在竹簸箕里。
为了防止彼此之间黏连,还要撒上一层薄粉。
再把需要用到的大铁锅,小虾米,香料粉,还有鸡蛋皮,紫菜碎都带上。
家里没多余的碗筷,也没有手提火炉,乔连连就带着孩子们到了镇上现买了一批。
再购上两个小桌子,四张小板凳,一个小小的馄饨摊儿就这么支了起来。
顾鹊负责洗涮碗筷,顾城帮着挪桌椅,几个小的坐在一旁乖巧不捣乱。
乔连连则把手提炉给打开,里头放上木屑点燃,最上面堆一层薄薄的木炭,等一层木炭点燃了,再放多放些炭进去,就能燃烧的久久不灭。
顾鹊把刷干净的大铁锅放炉子上,顾城舀了两瓢水加进来。
等待烧开的过程,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,瞧了过来。
好巧,来人正是乔连连的老顾客,那个热衷吃卤味的李大哥。
瞧见娘几个这锅碗瓢盆一小摊,李大庄满脸吃惊,“小乔,你不卖卤肉了?这是卖啥呢?”
乔连连叹了口气,“卤肉方子给人家买走了,以后我不能再卖卤肉了。”
“是那个云汐楼害的吧。”李大庄一脸惋惜,“你们这娘几个做个小本生意本来就不容易,还遇上这事儿……哎,那卤肉多好吃啊。”
乔连连笑了笑,没再继续卤肉的话题,转而道,“昨天我做了点馄饨,今天想着要不来卖点试试,李大哥是熟客,给你盛一碗尝尝,不要钱。”
她两手利落,十几颗馄饨就落进了锅里。
等李大庄反应过来,都已经出锅了。
“哎,这可使不得……香啊。”都是老客,对吃食敏感到了一定程度,刚开始李大哥还推拒,等乔连连把馄饨端出来,他的眼神就亮了,“这味道,怎么就那么香呢,比我吃过的所有馄饨都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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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跟自己当家的说了一嘴,却被当家的白了一眼。
“你天天做梦有好事儿,哪天有过一点好事儿了?哪怕捡点钱也行啊。”顾纬没好气。
顾大嫂吃了一脸的瘪,再多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。
用过午饭,她越想越憋闷,决定出去找人唠唠嗑。
刚好两个人都在数落顾老三家的,她立马停下了脚步,也加入其中。
哎哟,那个小蹄子哟,上次把她打的可惨了,还有那个顾城,把她家壮儿打的都吐血了。
要不是大夫检查说没啥事,她非得跟他们拼命不可。
当然,顾大嫂永远都不会承认,自己更多的是怕那娘俩把自己也给打吐血。
不过这口气是不可能咽下的,永远也不可能咽下的。
所以那次听说有人来找小叔,她立马就把那娘几个的位置给指了出来,就是想着她们能得到报应。
结果什么都没有!
呸,白浪费她口水!
顾大嫂很不甘心,但又无可奈何,只能日复一日的跟人唠嗑,将那小蹄子从前的坏,添油加醋的说出来。
“哎,今天顾老三家的有点不一样,好像头发乱了。”张婶子突然说。
“我看啊,像是被人欺负了。”另一个人道。
她心底一突,难道是那两个人终于找这小蹄子的麻烦了?
如果是真的,她还挺高兴的。
但高兴归高兴,倘若让那小蹄子知道是自己说的……顾大嫂又难免有些忧心。
“可能是那个恶妇又得罪了别人,让别人教训了吧。”她抢着道,“可怜几个孩子,怕是又让这恶妇连累了。”
“你们是不知道,我那个三弟媳整个人都特别坏,不给小的吃饭,让大的拼命干活,那几个孩子的手,简直不能看,咱什么时候见过那样待孩子的后娘啊,也太不把孩子当人了。就算有人揍了她,那也是为民除害。”
顾大嫂越聊越起劲,油醋也添的愈发浓郁。
直到——她看到了旁边站着的一个男子。
身高八尺,脊梁笔直,眉目英挺,虽然整体五官不出色,但一眼看过去就是有种不凡的气度。
“这人长得跟我们家三叔还真像。”顾大嫂跟旁边人说笑。
男子抬起来看了她一眼。
顾大嫂又点了点头,“真像,确实像。”
那人没说话,转身走了。
顾大嫂又顿了片刻,才一拍大腿,“哎呀,这哪里是像,分明就是同一个人。”
难道,老三真的回来了?
他……他要是知道家里人将他媳妇孩子赶出去可怎么办?
记忆里,三叔可是会功夫的,要真是发起飙来,不打亲娘不打亲哥,教训她这个嫂子怎么办?
好在,刚才的话,他恐怕是听了不少吧。
顾大嫂一拍大腿,小跑着撵上男子,张嘴就是叽里呱啦,“你是老三吗,老三你回来了,你没死真是太好了,你知不知道你的几个孩子都遭了什么罪,你知不知道你娶了什么恶妇……”
男子始终抿着嘴没回应,一路走到了顾家门口。
顾大嫂的心彻底定了,这一定是三叔回来了,否则不可能回顾家。
“哎,三叔回来了,三叔回来了。”她抢在男人推门之前一把撞开门栓,对着内室大吼大叫。
“钱氏你疯了。”顾纬一脸不耐的从床上爬起来,“谁回来了,让你这么大惊小……”
剩下一个怪字噎在喉咙里。
顾纬一脸见鬼的表情,盯着跨进门的男子,好一会嗓子眼都不敢动弹。
三弟回来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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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二嫂上下牙齿打颤,哪还说得出话。
乔连连也没有问,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顾大嫂,转身将还在哭泣的顾歌抱了起来。
“歌儿不怕,娘回来了。”
她用最柔和的声音哄着小女娃,伴随着抚摸的动作,让顾歌渐渐止住了啼哭。
“娘,歌儿好怕。”顾歌用短小的胳膊紧紧抱住她的脖颈,“歌儿要娘。”
“娘在,娘在。”乔连连的心几乎都要化了。
顾二嫂呆呆的望着她,不敢相信这个温柔的小妇人,和刚才那个杀气腾腾的修罗是同一个人。
老三家的,果然是不一样了。
另一边,顾城也把弟弟妹妹给扶起来,护在了身后。
“我们不会回去的。”小少年声音清朗,带着几分冷冽,明明还没多高,却有一股不容人忽略的气息,“这是你们第二次闯入我们家,我小惩大诫了一番,倘若你们再敢来欺辱我的弟弟妹妹,我一定要你们顾家付出血的代价。”
小惩大诫?
这小子口气还真大。
顾大嫂哼了一声,没放在心上,“不回就不回,一群白眼狼,顾家白养你们大半年了,养个狗比养你们强。”
“老二家的,壮壮,我们走。”
三个人一前一后的离去了,刚开始还没觉得怎样,结果半路的时候,顾壮吐了一口血,两眼一翻,晕了过去。
顾大嫂这才知晓顾城所说的小惩大诫是什么意思,可是再后悔也已经晚了,她只能哭着把儿子送进了医馆。
顾家老宅。
吃过晚饭,小的几个都睡了。
乔连连跟顾城说话,“你真打伤了顾壮?”
“嗯,不过是轻伤,几天就好。”顾城点了点头。
他自小练武,力道拿捏的十分稳当。
中午那两拳看似凶猛,实际上并不严重,是那种既能达到吓唬顾家人的效果,又让顾家人不至于因此跟他们拼命的力道。
这个孩子,真的很聪明。
不愧是本书最大的反派,小小年纪就有了不俗的城府。
乔连连以前看书的时候觉得这种反派特别可怕,杀人于无形,谈笑间敌人灰飞烟灭。
可现在,她只想摸摸他的头。
这么想着,乔连连也确实做了。
一下。
唔,头发还挺软,好像也没抗拒。
两下,三下。
顾城一直没有动弹。
乔连连心底涌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,像自豪,又像是骄傲。
直到顾城一头乌黑的长发乱成了鸡窝,他才黑着脸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逃离了后娘的魔爪。
娘这种生物,真可怕。
……
虽然卤羊腿卖的十分火爆,但考虑到西阳镇百姓的消费能力,乔连连没有盲目增添卤肉量。
依旧是两头羊,卖完即止。
没有过剩的量,才能激起人抢购的欲望。
果不其然的,今天比昨天卖的还快,不过半个时辰,就只剩下两只羊腿了。
“小娘子,剩下的我包了。”
碧松一路狂奔,人还未至,声已先来。
乔连连已经对他有了印象,忍不住抿嘴笑了,“公子昨日五斤都吃完了?”
“这五斤肉听着多,吃起来却不知不觉就没了,更何况,还不止我一个人吃的。”碧松苦着脸。
爷突然醒了,二话不说就开始找东西。
绛椿劝爷吃点东西,爷拒绝了。
碧松心里是有点窃喜的,绛椿不吃羊肉,这下他可以独吞了。
谁知道爷竟然找到了,还胃口大开,分走了他快一半的肉。
这怎么吃得过瘾嘛。
碧松心里难受的慌,暗暗决定今天一定要早起多买些回去。
结果一大早的,爷又不见了。
问绛椿,绛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,害得他来得有点晚,只剩两个羊腿了。
“全都要了?”
乔连连不确定的问了一句,“这两条腿,足有十斤呢,公子恐怕吃不完。”
“没事,吃的完,一定不会浪费的。”碧松将胸脯拍的砰砰作响,“小娘子只管给拿了就是。”
乔连连放下心来,将羊腿切片成薄片,拿秤高高的秤了重,用油纸打包好。
一手交钱,一手交货。
碧松美滋滋的拎着肉走了。
乔连连也开始收拾摊铺。
将还带着点碎肉的羊骨递给顾楼,再把砧板擦干净放进竹篮里。
乔连连正忙的不亦乐乎,却忽然感到眼前一暗。
她抬起头,正看到一个穿着灰色便服的男子,居高临下的盯着她,“卤肉卖完了?”
这语气听着就让人不快。
乔连连站直身子,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。
“你这卤肉方子不错,不过只用来卤羊肉未免浪费了些,我们家掌柜的想跟你商量一下,买下你的卤肉方子,将它发扬光大。”来人淡淡道。
乔连连拧了拧眉头。
她的确没打算一直留着卤肉方子,迟早是要卖出去的。
但得对方与她诚恳的相谈,而不是这般施舍的语气,高冷的态度。
“不了。”
乔连连的语气比对方更冷淡,回答的也极简约。
对方一愣,大约是没想到这个带着孩子的小妇人如此难搞,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耐,伸出一只手比了比,“我们掌柜的说了,看你带着孩子不容易,愿意出五两银子买了你这方子,还允许你继续卖卤肉,但不能把这方子再卖给别人。”
乔连连在心底冷笑了一声。
五两银子就想买断一个卤肉方子,未免欺人太甚。
还故作大方的说什么允许她卖,她一个小摊子根本抢不走酒楼的客人,她卖与否都影响不到买方子的人。
如意算盘打的倒是精明,可惜乔连连根本不吃这套。
她头也不抬,“这是我跟孩子生活的根本,不卖。”
“你……”来人彻底怒了,“好,敬酒不吃吃罚酒,你知道我们家酒楼是哪个吗?云汐楼,这可是斜阳县数一数二的大酒楼,你要是得罪了我们,以后就别想在斜阳县里做生意。”
得嘞,还威胁上了。
乔连连叹了口气,她知道一个寡妇带着几个孩子赚钱不容易,但没想到这么难啊。
不过还好,她也没什么可怕的。
将东西收拾好,让孩子们站在安全的角落等着,乔连连冷淡的跟来人对峙。
“五两银子就想买断我的卤肉方子,你知道我一个月就能赚回来五两吗?谁稀罕你这钱,别拿着一个破酒楼来吓唬人,你不过就是一个小二,连你们掌柜的主都能做了?”她讥讽道。
来人眼神慌乱了一瞬。
他的确只是酒楼里上菜的小二,但掌柜的看重他,让他来谈这笔生意,他自然要拿出酒楼的气势来。
“我们云汐楼能看中你的方子,那是你的福气,你不要太过分。”他抬高声音,“小心以后再也卖不了卤肉。”
“滚。”
乔连连只回了一个字,就背上竹篮,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来人差点噎死。
“好,好。”
他怒急转身,直奔云汐楼在西阳镇的分店。
见到了掌柜的,就是一顿添油加醋。
末了,还煽动道,“十两银子她都看不上,还说大话一个月就能赚回来,掌柜的,得给她颜色看看,不然我们云汐楼何以立足!”
云汐楼的掌柜抚摸着山羊胡,片刻后,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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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没有买到羊肉的小哥,如烟尘一般左闪右飘,确定身后并无人跟随后,停在了一所宽敞的宅院跟前。
“咚咚咚,咚咚,咚。”
按照规律敲了几下,很快就有人打开门,抱怨道,“碧松,你去哪里了,怎么才回来。”
碧松闪身进了院子,一脸沮丧,“我在集市上闻到了一股鲜香味儿,想买些尝尝,结果到了地方却没了,害我白跑了一趟。”
“啧,这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鲜香味,想吃咱回京城不就行了。”那人说着,语气忽然低沉了下来,“爷还没醒,也不知道他非要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做什么,一到地方就遭遇了刺杀,真是倒霉。”
“还好有人给爷做了包扎,不然咱们就见不到爷了。”碧松打了个寒颤,一脸后怕。
“对了,爷怀里抱着的水囊,你给扔了吗?”
“没,不过这东西来历不明,材质奇特,我给放起来了……”
两个人一边说着话,一边进了屋。
仿佛听到他们的声音,昏迷中的男人轻轻动了动手指。
……
乔连连带着孩子们去肉铺买肉的时候,发现隔壁就是个打铁铺子。
她灵机一动,进铺子溜达了一圈,不出意外看到了捕兽夹,精铁笼子,还有一些捕兽专用的器具。
问了一下价格,还挺贵,足足要三两银子。
不过想到可以用一辈子,乔连连就咬牙决定买回去。
她从实验室里拿出家里仅剩的五两半碎银,正准备付钱,忽然被人轻轻的拉了拉胳膊。
乔连连一回头,看到了顾鹊满脸的欲言又止。
“怎么了?”她鼓励着望了过去。
顾鹊抿了抿嘴,低声道,“一头羊才一百文,这三两银子能买三十头羊了,而且……咱们家,也没人会打猎。”
八九岁的孩子,已经有自己的意识了,顾家的孩子更是早熟,说起话来颇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。
乔连连抿起嘴,并没有生气,反而有些高兴。
顾鹊能跟她讲这些,说明她已经没那么惧怕这个后娘了,也没这么恨她了,这是一个好的现象。
乔连连决定尊重孩子们的意见,她沉思片刻道,“那我们就举手表决吧,小三小四不在,就我们四个人,我赞同买,歌儿呢?”
顾歌其实没太懂后娘和姐姐在讲什么,不过她的心早就被后娘俘虏了,直接道,“歌儿听娘的。”
顾鹊脸色一黑,这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。
看来她只能寄希望于大哥身上了。
然而当她扭过头看向顾城时,却发现大哥沉静的点了点头,“我赞成买。”
三比一,顾鹊落败了。
乔连连美滋滋的选了一套捕兽的器具,又买了两头剥好的羊,再捎了点菜,家底一下子去了大半。
好在打铁铺的人看他们爽快,不仅送了个铁锹,还让顺路的人把他们捎了回去。
宽敞的平板车,前头放着两头羊,后头放着捕兽夹和箱子,中间坐了娘几个,乍一看过去,倒颇有点浩浩荡荡之势。
一路上,引来了不少人侧目。
驴车停在顾家老宅门口,刘婶子正在门口择小葱,见状惊讶道,“老三家的,你这是……要打猎?”
“是准备学一下,也算是个营生,多赚点钱才能养得起五个孩子。”乔连连笑着道。
其实是为自己以后打死的猎物做铺垫。
刘婶子连连点头,一面为乔连连的改变而欣慰,一面放下手里的葱,帮着抬东西。
屋内的两个留守儿童听到了动静,也呼哧呼哧的往外跑。
当看见两只肥美的全羊后,小顾楼流下了不争气的口水。
“娘,俺们晚上是不是又要吃羊肉了?”
“连着吃好几天羊肉,怕你们腻歪,今天吃猪肉。”乔连连忍不住笑。
贪吃的孩子太讨人喜欢了。
一家子除了三个小的,都在忙里忙外的搬东西,整个老宅一片欢腾忙碌。
直到,一个不太悦耳的声音响起。
“哟,这是发财了还是卖了哪个孩子,你也能赚钱了?”
乔连连还没抬起头,五个孩子的脸全都黑了。
顾歌更是怯怯的往乔连连身边靠了靠,害怕地揪住了她的衣角。
乔连连挑了挑眉,望向说话的妇人——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,穿着看起来还不错,就是肤色十分黝黑,一看便是做惯了农活的人。
原来是那边顾家的大嫂子。
去年就是她的夫婿做了战场上的逃兵,害的顾老三被抓走充了人头,结果战死沙场。
孩子们没了爹,她也成了“克死”夫婿的小寡妇。
偏生这人还虚伪,表面对着这个三弟媳满心愧疚,实际上却呵斥支使她,“克夫”一说也是她提出来的。
等到原主被顾家赶出来,她又挑拨原主虐待几个孩子,最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开始厌恶原主,她又站出来,说早就看透了这个三弟媳妇不是好人。
典型的两面三刀,将一个心机妇人的嘴脸展示得淋漓尽致。
按说,顾家那边把这娘几个赶出来,两家人已互不牵扯。
可那是在乔连连带着孩子们过得十分不如意的前提下。
这几日,曾经懦弱无能还暴躁的顾老三媳妇真的转型了,变好了,还会赚钱疼孩子们了,听说那肉啊,大碗大碗的盛给孩子们吃。
今天更不得了,买了一套很贵的捕兽夹,还买了两只全羊,整一副发财的样子。
顾家老宅的人坐不住了。
有人怀疑乔连连走的时候偷走了顾家的银子,有人想得更多,怕出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儿。
于是,顾大嫂自告奋勇,前来打探消息。
“这羊肉不错,待会我走的时候给我割点,家里几个孩子都挺馋的。”顾大嫂以为乔连连还是原主那个憨傻愚钝的性格,态度十分轻慢,“你又不会打猎,买捕兽夹干什么?真是浪费,不如给你大哥拿去打猎,得了东西肯定少不了你的。”
乔连连没有说话。
顾大嫂也就更放肆了,“不过,你得先交代清楚,这些钱是哪来的,你是不是……被外面的野汉子养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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乔连连冲他点头示意,带着几个孩子转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拐角处。
“娘,这可怎么办啊。”顾鹊一脸沮丧,“昨日羊买不了,今日鸡买不了,就算我们再换别的,明日也会买不了的。”
看来大闺女一点都不傻嘛。
乔连连摸了摸她的头,“不怕,这就是云汐楼的诡计,想让我们没有肉可以卖,以此逼着我们妥协。”
“难道,我们真的要交出卤肉方子吗?”顾鹊眼里透露了浓浓的不甘。
就连顾城的双拳也紧紧地握住了。
这就是权势吗?
仗势欺人,用自己的身份将别人的生路全都踩碎,一点不留。
真是……可恶!
“当然不。”
乔连连清脆的少女嗓音打碎了周遭的冷凝气氛。
顾城豁的抬起头,就看见后娘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自信,扬声道,“昨日妥协卖鸡,不过是想看看云汐楼能做到什么地步罢了。今日我已知晓,这云汐楼是要绝了我们生路,既然如此,也不要怪我绝地反击了。”
其他几个孩子都一脸懵懂。
唯独顾城拧着眉头看向后娘,迟疑道,“你是打算……”
“是。”
乔连连从竹篮里掏出那剩下的半只鸡,扭头看向一旁伫立的高门酒楼,大步的走了过去。
众所周知,斜阳县有两大酒楼。
一为云汐楼,装修风雅,清新淡然,多是文人才子相聚之地。
二为四喜楼,滋味超然,沉静厚重,多是商人地主吃饭之所。
两者的主要客人不相同,也就造就了彼此风评的不同。
比如云汐楼才子佳人去的多,偶尔有人文采斐然,吟诗朗诵了些名句,说起来是在云汐楼里作的,慢慢的就给云汐楼增了不少的名气。
长此以往,就连云汐楼自己都隐隐的以“斜阳县第一酒楼”自称。
然而实际上,四喜楼还真未必弱它多少。
……
晌午时分,正值迎来送往的饭点。
乔连连带着几个孩子停在西阳镇四喜楼分店门口。
娘几个身上的衣服虽然不脏不臭,可到底也洗到有些发白了,与周遭来往客人的上好料子有着极大的区别,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来吃饭的。
好在四喜楼接人待物的小二并没有驱赶她们,反而凑近了笑着道,“娘子可是有事儿?若是要找人,不如跟在下说一声,在下这就去帮你寻。”
乔连连暗暗地点了点头。
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,想要看一个店家如何,单看他店里的员工便能知道个大概。
这四喜楼的人不嫌贫爱富,不因对方贫苦就吆五喝六,反而能想出较好地解决办法,看起来还算是个有些良心店家。
“我找你们掌柜的。”乔连连定了定神,淡声道。
小二微微一惊,又上下把乔连连打量了一遍。
这小娘子带着几个孩子,张嘴就要见掌柜的,难不成是掌柜的在外头养了外室,现在找上门来了?
乔连连一看他闪烁的眼神就知道他没往好地方想。
“我是来找你们掌柜的谈合作的。”
她打断了小二的思绪,“事关一道好菜的秘方,如果掌柜的有兴趣我们就谈一谈,如果没有兴趣,那我就不打扰了。”
秘方?
小二的眼睛瞬间亮了。
这年头,能做大的酒楼,哪家没个招牌菜。
四喜楼的招牌菜就是四喜丸子,其他谁家都做不出来那味儿,也做不成那么弹牙的丸子。
可也就一道四喜丸子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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