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像是个清吧。”
“就冲这个名字,咱们也要去凑凑热闹。”
苑明皙对凑热闹丝毫不感兴趣。他想的是马燃能给本单位的人发,势必也会给外单位的人发。跨年那天,保不齐会遇见县里的熟人,这本就是很尴尬的事情。
可是他又想马燃同肖乐、曲知遥都熟识,万一她们也存着同姜陵一样的好奇心……
“同事亲属开的店,你要是有兴趣,咱们可以去坐坐。不过你要管住嘴,即使失望的话,也不要说三道四,给人留些面子。”
姜陵:“我又不是什么暴发户,怎么会跑到你的地头上挑肥拣瘦。大领导来静海县一段时日了,有没有什么新朋友,叫出来一同去呗,跨年么,人太少了,有什么意思?”
姜陵本就是为了那个传说中让苑明皙神魂颠倒的女孩而来,可是他话不能说的太直接。
“新朋友?”苑明皙摇了摇头,“和副市长周也接触比较多些,可原来在省里的时候就认识,也不算是新朋友,你想见见他?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。不过跨年时候他应该回枫市内,今天晚上不知有没有时间……”
姜陵:“副市长?算了算了,你还是饶了我吧。平时应付客户都叫我头疼,好容易休息了,还要应酬领导?我又不走仕途。你就没认识平常一点儿的,没有什么官职的,接地气的新朋友吗?”
“没有。”苑明皙斩钉截铁,“一直在忙。”
其实就在将姜陵问的时候,他的脑子里已经浮现了曲知遥的脸。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,不知道她怎么样。
姜陵所说的冷处理,他倒是照做了。可是一旦冷处理下来,这个人真的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。好在元旦前真的很多事情要忙碌,分散了他惦记她的心。
“再见爱情”酒吧在安顺市中心的黄金地段。
如同肖乐所说的那样,何抗抗接到邀约完全没有推辞,他甚至专门去做了发型。
原来他的卷毛是自来卷儿,大概是怕肖乐再称呼他为卷毛,他居然将头发拉直了,可拉直的效果并不好,他便一鼓作气的剪成了寸头。
曲知遥看着骤然换了发型的何抗抗莫名有些想笑,可也不得不承认,这个发型看起来比之前干脆利落的多,人也显得更加成熟了。其实何抗抗长得不错,只是因娃娃脸看着有些像小孩,剪了这个硬汉的发型倒是改变了他的气质。
何抗抗:“肖乐,很高兴又和你见面了。”
“何院长,你这句话怕不是真心的。要是没我在场,你可能会更加高兴。”
“这是哪里话?跨年总是人多才热闹。”
这天的天气很好。是安顺市入冬以来少有的暖和天气,走在街上不用戴手套,也不觉得冻手。这一路车开过来街上已满是新年的气氛,成群结队的年轻人脸上都挂着朝气蓬勃的笑容。
不管日子过得如何,辞旧迎新总是最美好的愿景。
“不知道好不好停车?”曲知遥总是会在应该很高兴的时候忧心忡忡,她不停的给肖乐递眼色,不让她将话说的那么直接,免得大家尴尬。
肖乐:“怎么会没有停车位?我早就告诉马燃,给咱们占好位置了,还有座位也是好位置。不是说晚上有节目么,我让他安排个离舞台近些的。”
曲知遥道:“会不会太麻烦马主任了,今晚人家生意肯定好,我们就三个人,占了那么好的位置。”
曲知遥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单位,办公室的人都在窃窃私语。可见她走了进去,却纷纷噤了声。
她本以为,大家议论的还是昨天宋文跪在办公室门口的事情。
可没一会儿工夫,潘远图将她叫到了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,神色凝重地说:“小曲,你工作实在是太大意了!”
“潘主任,昨天实在是……我真不是有意误了调研时间的……”曲知遥自知理亏,很诚恳地解释道。
“不是说你误了时间的事,而是你的材料里有漏洞。关于凯旋碑的外墙几个太极式样的修缮时间,你报告里交代的时间就是错的。”
太极式样的修缮时间?曲知遥想着,之前校对的时候,她对李隆镇文化站提供的元代修缮这个时间节点存疑,因为据她了解,因宋代理学盛行,“无极而太极”等思想就会体现在建筑之中,可也不能说,宋代兴起,元代就不能沿用……昨天,她打电话,就是想确认一下这个年份。
“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,可咱们新来苑县长偏就是位行家里手,当场就冷了脸,小孙很是被动……”
等等!这话是什么意思?
既然出错的是自己,为什么小孙很是被动?不消说,定是孙涵美拿走她案头的材料,说是自己准备的。她言语之间对那个苑县长赞赏有加,有个露脸的机会,怎么会放过?
若是在平时,曲知遥也许会默默地听着,可这两天,她的情绪实在是不太好,便说道:“材料是我准备的,有了错误我负责。就是苑县长追究下来,你把我推出去好了。”
潘远图第一次在曲知遥这里吃瘪,一贯说话办事像是万金油的他却想不出什么话来。心里不住埋怨着那个小孙真是头脑发热,人家苑县长问她材料是不是她准备的,她也不察言观色一下,就点头答应。回来被尤局长训了之后,还不能善后,只会哭哭啼啼。
“要是没别的事,我就先出去干活了。或者,需要我去苑县长那解释一下么?”曲知遥不耐地站起身来,把潘主任晾在那里。
她知道,苑县长即使是不爽,也会找局长,怎么会找到她这个小兵头上?再说,孙涵美已承认材料她自己准备的,尤局长、潘主任自是心知肚明,也不会再将背后有个曲知遥这件事说出去。
可哪里知道,事情到了下午,便有了反转。
潘主任喜滋滋地孙涵美说:“小孙,苑县长说让咱们尤局过去一趟,还点名说把你带过去。”
“怕不是又要说我吧!”孙涵美倒是想着能再目睹下苑县长的风采,可一想到昨天在李隆镇县长的冷脸,她心里着实没底。和曲知遥不同,她是大专生,学小语种的,虽说也是从“三不限”那海量的报名人数中杀出重围的,可她知道自己的文字能力很弱。正因为这样,才格外眼疾手快,就是想给领导留下个好印象。
“不会的,政府办副主任马燃说了,苑县长心情不错。”
孙涵美就乐颠颠地跟着尤局长去了政府大楼。
见他们出去,张静就说:“小曲,你还当真是好脾气,由着自己的功劳被抢了去。”
曲知遥没有吭声。她心想,这份材料本就是个半成品。当时尤局长让她准备,就是打算在有需要的时候,让她做个汇报。
因时间仓促,对于她熟知的前因后果,她压根就没有写出来。她知道孙涵美做事愿意抓巧宗,其实,对李隆镇的历史根本一无所知。李隆镇的史料很少,即使是在网上搜索也只是只言片语。她之所以能熟知,全因个人兴趣,大学时在图书馆查阅过不少书籍。
下过苦功得来的本事,怎么会那么容易被偷走?
孙涵美即便是拿了她的材料,也只会前言不搭后语。
若是那位苑县长真是内行,孙涵美说的越多,错的越多。
不过,她没空理会这件事,刚刚中介大姐给她发了微信,说是她的房子已经租了出去,让她下班时,去签合同。
房子空了一个月,都没有租出去,怎么刚决定搬进去,就成交了?
这几天,还真是水逆……
她知道肖乐在窗口工作,接打电话不方便,就给她发了条信息,约她晚上同去。
夕阳西下,秋意渐浓,正是这座北方的小城最美的时候。曲知遥心事重重,无心欣赏。
中介大姐正匆匆扒拉着盒饭,看见曲知遥进门,瞬间就堆了一张笑脸,还存着几分邀功的心:“你稍微等一会儿,对方马上就到。”
“大姐,实在是抱歉,这房子我不想出租了。”曲知遥艰难开口。
“小曲,你这是什么意思?不会是私下和那租户联系好了吧,你们都是政府上班的,可不要欺负我们小门小户做生意的。”中介大姐闻言,立马就换了脸色。曲知遥的房子一年租金是两万元,这笔中介费就是二千元,由出租方和租方各承担一半。也有一些人虽说将房子挂在中介,可快成交时,不想负担这笔中介费,于是跳过中介,直接交易。
中介大姐以为曲知遥也是这样的人,又补了句,“看你老老实实的一个外地小姑娘。没想到这么有心眼。”
曲知遥心中有愧,加上又不善言辞,只得不住地道歉。
伶牙俐齿的肖乐却听不了这些诋毁的话,“大姐,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啊。要不,谁愿意有租金不拿呢。再说,这还不是没签合同呢么?”
就在肖乐和中介大姐唇枪舌战的时候,曲知遥听见进门的脚步声。
听见苑明皙这么说,曲知遥这才松了口气。
看着他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,走到门口,曲知遥追了过去,“领导,你等一下!”
“嗯?”苑明皙放缓了步子,心里升腾出些许渴望。他想着,这人还是口嫌体直,撵走他,又后悔了。
女人,也许就是这样。
“领导,昨晚你没戴……你放心,我会自己买药吃的。”曲知遥想事情都爱做最坏的打算,推己及人,她想着,苑明皙回去之后,偶尔发犯合计,担心她哪天顶着个大肚子上门要挟。
给人增加麻烦就不太好了,她说完之后,很是轻松,她料想,苑明皙听了之后也会很轻松,怎料,他冷冷说了两个字:“随你!”
然后就重重地摔上了门。
曲知遥无心理会大人物的喜怒无常,她还在肖乐赶来之前,将那一室旖旎的痕迹统统除掉。
可看见那一抹殷红时,她的脸又开始发烫。那些荒唐的场面,她孟浪的举止,总是会浮现在她的脑子里,还有苑明皙那不管不顾的样子,尽管她没有经验,可觉得他的体力还是不错的。想到这里,曲知遥命令自己马上停止想这个不祥之人,阻止自己继续上头。
肖乐贴心地带了锅贴和豆浆过来,“遥遥,你也想不到吧,苑明皙居然是我哥的大学同学。这天大的好事让咱们两个赶上了!这回咱们两个外地人在静海县腰杆子壮了。”
肖乐的声音极度亢奋,可任凭曲知遥如何假装,也做不出太过惊讶的表情。
“我没惯着我哥毛病。让他给苑明皙打了电话。苑明皙听说是和咱们两个吃饭,也没有拿乔,看来我那老哥还是有点面子。正好,咱俩白天还要去逛商场。买几件好看衣服,晚上去会会这位苑县长。”
晚上去和苑明皙吃饭?曲知遥可没有这个心情,她巴不得以后再也不用见到那个不祥之人。
“乐乐,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。我晚间要回川柳一趟。我爸说,有点事让我回去。”
“说什么事了么?”肖乐知道闺蜜家庭状况复杂,也没有深问,“会不是你舅妈将你和宋文分手的事情告诉他了?”
“应该不会,舅舅培训还没回去,舅妈不会那么冲动。再说,她一向都看不上我爸的。”
“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,就回静海县吧。回咱们的地盘好好歇歇,反正你的东西搬过去了。”
曲知遥看着肖乐这般体贴,更是有点心虚,自己藏了这个大秘密。可若是和别人的话,她肯定不会隐瞒。主要是对方来头太大,她们都还是在静海县。
肖乐的性子又那么爱冲动,还是瞒着她比较好。
她爸爸是打过电话过来,内容就是要钱,不消说,就是继母撺掇着。说是小弟是要买什么学习资料,需要多少多少钱。还拿当年送她去补习来说事。
“爸,你知道我一个月就挣那么几个钱,女孩子总要买点化妆品,多准备几件衣服。还有上班就要随人情。剩下的钱还要给舅舅家交伙食费。你实在要是缺钱,我就把交给舅舅的伙食要回来。你看行不行?”曲知遥故意说道,她知道她爸绝不敢来招惹舅舅。而且,她奶奶之前给他们留下一栋老房子动迁了,他们根本不缺钱。
至于她自己买房子的事,她干脆提都没提过。
父亲曲铁山要钱未果,便开始细数自己身上的病痛。
曲知遥心里也不是滋味。
她每天接触最多的潘主任、尤局长都比她父亲年纪大,可人家都精精神神的。不像她爸一天到晚都是无精打采。
她的家乡川柳是临近的小县城,可却比省内别的县城能来的稍稍富裕些,因为他们那里有铅矿。曲铁山原来也在铅矿办公室工作。他年轻时是方圆十里的美男子。亲戚朋友都说曲知遥的模样不错,可是照比她爸还差了一大截。
正因为在铅矿办公室,经常要同市外贸局打交道,曲铁山这才认识曲知遥的妈妈林慧颖。据说,颜控的林慧颖对曲铁山一见钟情。不顾家里的反对,毅然下嫁。
当时他们三口之家的日子也令人艳羡。只是在02年的时候,矿山改制,曲铁山买断了工龄。手里拿着一笔钱,本来还想有着一番作为。可却是做什么赔什么。
后来,林慧颖也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了市外贸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