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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再理会崔念,转而对崔老夫人说道:「绾宁没有做过这些事,求老夫人明察。」

我以为,虽然老人家厌恶我们母女,但至少能做到公正。

没想到老夫人脸色一沉,厉声道:「念丫头说的对,铎哥心善,收留你在府里,你却学了你娘的那些德行,败坏我崔家名声。」

「如今人证物证俱在,休要再花言巧语,来人,押入祠堂等候发落。」

看来,今日她们想给我定死荒淫的罪名。

崔家祠堂是什么地方,有命进没命出。

就算侥幸出来,名声也毁了。

我冲紫蝶使了个眼色,让她去找舅舅。

这时,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。

「这是做什么?」

循声看过去,崔铎正大步流星地跨进院中。

他身后,还跟着一身鹅黄锦缎裙的卢雪鸢。

见到崔铎来,崔念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。

崔念迎了上去,说道:「兄长来得正好,姜绾宁与人苟且被抓到,祖母正要处置她。」

崔铎狐疑地扫视过在场众人。

崔念忙捡起来我的帕子递给崔铎:「这是物证。」

她把我如何勾搭小厮,又如何相约私会的描述了一遍,绘声绘色仿佛亲眼看到的一般。

崔铎的脸色阴沉得吓人。

他走到我面前站定,冷冷地开口:「阿念说的是真的吗?」

10

我哑然。

有疑问,便是信了三分。

崔铎信了崔念的说辞。

我反问道:「兄长以为呢?」

水性杨花,轻浮浪荡......他早已定性的东西,又何必明知故问。

崔铎抿着唇,转眸看见桌上凉透的寿面时,似乎想起了什么,眉心有些松动。

他又问了一遍:「阿念说的是真的吗?」

我看向不远处的卢雪鸢,她眼中闪烁着快意。

我忽然,不想让坏人这么干干净净地抽身。

我盯着崔铎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说:「若我说不是真的呢?兄长信吗?」

「这块帕子,在宫宴那日便不见了,而那日,唯一近过我身的,只有卢姑娘,我猜想,是她和崔念联手害我。」

崔铎的眉心紧紧蹙了起来。

卢雪鸢紧张了,眼中的快意被慌乱取代。

可崔铎,压根就没打算向她求证。

而是看着我,说道:「雪鸢生性纯良,怎么会害你?」

「我以为你已经收了不该有的心思,却没想到,如今变本加厉,起了妒忌之心,甚至还学会了攀诬无辜之人。」

他以为,我嫉妒卢雪鸢,所以才攀诬她。

我这才发现,其实我从来没有,真正了解过崔铎,他也没有,真正的懂过我。

可笑朝夕相对十年,我们俩都眼盲心瞎。

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,不再解释了。

任由崔老夫人把我丢进了祠堂。

崔铎没有动作,站在原地看着我,满眼的失望之色。

若是从前,我会在意他的看法,敬畏他的失望,可现在,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。

我只想快点,离开这个地方。

还好,只剩三日了。

祠堂里又黑又冷,积年的潮气钻进骨头缝里,激起一阵一阵的酸疼。

我跪在蒲团上,忖着不知道紫蝶有没有去找舅舅。

入夜时,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,崔铎。

他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。

把食盒摆到我面前,里面放着一碗寿面。

熟悉的香味,色泽油亮,是崔铎的手艺。

他启唇道:「今日是你生辰,犯了错要受罚,但寿面还是要吃的。」

声音难得的,温和了一些。

腹内空空,有些饿了。

我没言语,接过他递来的筷子。

一口一口吃起面来。

从前,我觉得他煮的寿面,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。

但今日吃着,却觉得,实在寡淡。

甚至有些怀疑,从前我怎么会爱吃这样的东西。

他忽然开口道:「你房里那些包裹,是怎么回事?」

我的动作顿住。

随便扯了个由头:「没什么,一些旧衣。」

闻言,崔铎神情有些怪异。

但我不想再深究。

我把碗筷收拢进食盒里,说道:「谢谢兄长的寿面,兄长的恩惠,绾宁无以为报。」

崔铎欲言又止。

漫长的沉默后,他终于又开口道:「我要出门几日,你的事,容后再议。」

我下意识地想问,三日后能不能回来。

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没有必要。

从前他出去公办,我总是千般不放心,叮嘱的话絮絮不停,似乎说上三天都说不完。

此刻,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想了半天,只说了一句:「一路平安。」

我想象过,与崔铎的许多种可能。

却不曾预料,是这样不体面的结尾。

他高高在上,光风霁月,我委身于地,污名加身。

这样的云泥之差,连告别,都显得多余。

「这几日,你安心在这里思过,等我回来,」

崔铎临走前,留下这句话。

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变小。

我轻声说了句:「后会无期。」

我收回了视线,静静等着紫蝶搬来救兵。

没成想,还未等到紫蝶和舅舅,先等来了崔念。

10

崔念带着几个粗使婆子冲进祠堂。

把我和“奸夫”绑在了一起。

她这是要对我动私刑。

我强自镇定说道:「崔念,就算我有罪,也要开祠堂,请耆老,过三司,你动用私刑,把族规和律法放在何处?」

崔念忿忿道:「你向来花言巧语,谁知道又会说出什么疯话!」

「当年,要不是你哄得兄长护着,早就被赶出崔家。他对你越好,我就越恨你,你应该跟你那个死鬼母亲一起,下地狱!」

「不,像你们这样不贞不洁的贱女人,连阎王都嫌脏!」

我知道她已经魔怔,说什么都无益了。

我挣扎起来,想挣脱束缚。

但粗使婆子力气大得很,死死地按着我。

崔念俯身在我耳边低语:「别以为我不知道,你对兄长的心思。他是崔氏嫡子,人品不容有瑕,所以,只有送你去死了。」

我诧异了一瞬。

原来,崔念害我,不止因为嫉恨,还为了保全崔铎。

崔念都看出了我的心思,那敏锐如崔铎,怎么未曾察觉呢?

也许,不是不察,只是不敢面对。

后山翠湖旁,放着一个竹笼,恰好可以容纳两人的大小。

崔念命仆妇将我和那男人塞进了竹笼。

我大惊,她竟然想直接把我们沉湖。

男人慌了,大喊道:「二姑娘饶命!你不是说只要我诬告大姑娘,就给我百两银子返乡吗?怎么言而无信!」

崔念眼中闪过狠戾:「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,万一哪天你贪心不足,又拿此事来勒索我,岂不麻烦?」

她转而又对我说:「姜绾宁,你真该谢谢你那贱人母亲,要不是她水性杨花被苏家厌弃,弄得你没了依仗,我还真不敢对你动手。」

「只是可惜,苏晚棠贱人死得太早,不然我定要让她体会下,骨肉至亲分离的感觉,让她也尝尝,当年我吃过的苦!」

崔念的脸因恨而扭曲。

说罢,她挥手,仆妇们开始将竹笼往湖里推。

眼见着竹笼已经没入水中一半,我只能尽力拖延时间。

我看着崔念,故意露出怜悯的目光,说道:「堂堂高门贵女,竟然要跟我这样的人争宠,想想还真是可怜。」

「只可惜,你娘是我娘的手下败将,你也是我的手下败将,从前兄长宠爱我,今后兄长会怀念我,你再也争不过一个死人。」

她被激将到,挥手让仆妇们停下。

冲到竹笼旁,抬手扇了我几个耳光。

我被打得脑袋发懵,脸上火辣辣的。

正在她发疯似地掌掴我时。

突然,远处传来一声厉喝:「住手!」

一个穿着官服的俊朗男人,大步朝湖边走来。

是舅舅。

紫蝶跟在他身后,一看见我,便扑了过来。

仆妇们被嚇住。

崔念也愣了片刻。

回神之后,喊道:「来人!有外男私闯——」

话没说完,便被舅舅一脚踢倒。

崔念捂着心窝,倒在地上呼痛。

11

崔家众人不知从哪听了风声,匆匆赶来。

方才我要被沉湖时,没有人出现,崔念吃了亏,马上就有人来伸张正义。

崔老夫人站在最前头,抚着心口说:「造孽啊,真是造孽!铎哥好心收留她,她却引着外男来戕害我的念姐儿,不仁不义,不忠不孝,这样的女子快沉湖去!」

崔家各房的长辈也纷纷出声:「我就说此女不能留,铎哥偏不信,如今倒好,全家女眷都要被她拖累名声。」

「有其母必有其女,哪家正经未出阁的姑娘会做出这种,通奸下人,勾搭外男的腌臜事?」

「无须多言,沉湖!岂容一个外姓女在我崔家嚣张!」

......

舅舅将我从竹笼里救出来,护在身后。

冷眼扫过崔家众人,沉声道:「说完了么?」

他带兵久了,身上的杀伐之气极重,唬得众人纷纷噤了声。

「说完了就让开,从今往后,姜绾宁与清河崔氏,恩义两绝,再无干系。」

老夫人怒斥:「你算什么东西,什么时候轮到你作主了?来人,把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轰出去!」

家丁磨蹭着不敢上前。

老夫人又要发作,这时,一道尖利的男声响起。

「且慢。」

循声看过去,只见一个内官打扮的男人缓步走来。

老夫人登时换了一副面孔。

恭敬道:「下人不懂规矩,怎能将贵人引到这糟污地方来,快,引贵人到正堂去。」

内官打断她的话,说道:「老奴来此,就是寻苏将军的。」

众人面面相觑。

内官冲着我和舅舅的方向作揖,说道:「苏将军,陛下有旨,命您速回北雁州。」

崔家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。

老夫人问道:「内官,是不是有误会,此人是狂徒......」

内官正色道:「崔老夫人慎言!苏将军乃是陛下亲封的虎威将军,可不是什么狂徒。」

听到内官的话,老夫人和崔家众人面色戚戚。

如今,谁人不知,朝堂上文武两派分立。

而武官中,最有前途的便是苏若风苏将军,在北地七战七捷,收服了失地北雁州,被陛下亲封为虎威将军,辖北雁州事。

崔家虽然是百年望族,但已有衰败之相。

在手握兵权,深受皇恩的武将面前,也要矮上三分。

老夫人的嘴角抽动了几下,挤出一个笑脸,说道:「方才是我老眼昏花,没认出苏大将军,将军勿要放在心上。」

崔家人附和道:「将军登门,怎么不事先下帖子,知会一声,弄出这些误会来。」

我垂眼,压下想笑的冲动。

这些自诩高贵的望族,在权势面前,自动便卸下了高傲。

真相是什么,他们从不在意,只有强权,能让他们好好说话。

舅舅一字一顿道:

「我阿姊虽有错,可人死为大,你们却毫无敬畏,肆意折辱。」

「绾宁虽不是崔家女,可自小在崔家长大,你们却欺她是孤女,害她性命。」

「我与绾宁,甥舅血亲,你们却乱扣罪名,诬陷我与她有私情。」

「不忠不孝,不仁不义的,不是绾宁,是你们崔氏。」

这番话说得众人脸色难看。

舅舅转头对内官颔首,说道:「秦内官,今日的事您可都看清楚了?望您向陛下一五一十地回禀。」

「陛下允诺末将的赏赐,末将想好了,请陛下查清,是谁陷害的绾宁,严加处置。」

秦内官点头:「将军且安心去北雁州,京城之事陛下自有决断。」

闻言,站在老夫人身旁的崔念,脸上煞白一片。

不再理会在场的人,舅舅带着我离开了崔家。

我最后看了眼,这个住了十四年的地方,

门匾高悬,庭院深深。

像长着大口的猛兽。

忽然有些庆幸,现在离开。

我在心里默念:「崔铎,祝我们,从此山水不相逢。」

而后不再回头,坐上马车,一路向北。

12

北地的风光确实和舅舅说得一样壮美。

涤清了我过去十八年的阴霾。

我改名姜满,跟着舅舅学兵法布阵。

舅舅夸我在兵法上很有天分。

在这里,我发现,女子可读之书不止女诫。

女子可行之路,也不止后宅方寸之间。

北地蛮夷扰动不停,我帮舅舅出谋划策。

打了几场大胜仗,军中传出了我女诸葛的名号。

接连收复了几座城池之后,京城也来了封赏的旨意。

陛下特赐我「北雁谋士」的称号,嘉奖我为女子表率。

和封赏一起来的,还有崔铎。

他站在我面前时,我几乎不敢认。

一身风霜,被边关的风沙磨平了少年意气。

颓然地看着我说:「绾宁,跟我回去。」

我纠正他:「我叫姜满,姜绾宁,已经死了。」

死在了崔府后山的湖里。

他上前一步,喃喃道:「你可知我找了你多久?所有人都跟我说你不知去向,我便一州一城地找,从京城到北地,我没有一日不惦念你。」

「就算你改了名,换了身份,就能抹掉我们过去十几年的情意吗?」

我淡淡地开口:「崔铎,我已与崔家恩义两绝,我现在是姜满,不再是那个,依附着你苟活的姜绾宁了。」

「是你说的,让我好自为之。我已经向前看了,你也不要再纠结于过往。」

他眼里闪过一丝痛意,嗫喏着唇说道:「从前是我错了,不该那样折辱你。」

「我的那些话,是因为我怯懦,我在意名声,在意身份......我怕背上不顾人伦,背德的骂名......」

「把你说得越不堪,我就越有理由,说服自己不动情......为了克制对你的感情,我去卢家下聘,想着有了新妇,就能约束自己的心,可是,根本没有用......」

「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,我是心悦于你的......绾宁。」

这样的话,十七岁的姜绾宁听到,会欢喜不已。

但此时的我,心里却毫无波澜。

我静静地看着他,说:「崔铎,酒,已经不是当年的味道了,人,也是如此。」

「你既已定了亲,就好好成婚。」

「祝你与卢姑娘,琴瑟在御,百年好合。」

崔铎突然抓住我的手:「我与卢家已经退亲了,我现在是自由身,我们可以在一起了,绾宁。」

清冷自持如他,也有这样痴缠的时候。

我缓缓抽出手,说:「可我不想了。」

这世间青山灼灼,溪风杳杳,比起耗在男人身上,我更想去看看这些美景。

我不再理会他,转身回了营地。

崔铎一遍遍唤着「绾宁」,声音里带着痛楚。

我没有回头。

新来的小兵问我,谁是绾宁。

我笑着说:

「大概是一个,很缺爱的傻姑娘。」

崔铎的到来只是一个小插曲。

我以为会勾起不愉快的情绪,没想到只一顿饭的功夫,就放下了。

听说他在营地周围盘桓,一直不曾离去。

数月后,我和舅舅回京,崔铎又尾随在了大军后面。

13

舅舅问我,是否要将他赶走。

我笑着摇了摇头:「不相干的人罢了,不必费神。」

皇帝特意设了宫宴为我们接风。

和淑妃生辰那日一样的场景,只是这次,我坐在离御座很近的地方。

皇帝召我上前问话。

我对答得宜,令他很满意。

封我为红缨将军,擢升舅舅为征北大将军。

众人看的眼热。

从前奚落过我的人,纷纷转了话锋,赞叹道:「红缨将军真是巾帼不让须眉,是我等女子楷模。」

有贵女帮我打抱不平:「将军这样磊落之人,当年差点被崔念和卢雪鸢陷害,要我说,把她们送去贞女堂的处罚,还是轻了。」

「崔念与卢雪鸢沆瀣一气,做出那样狠毒的事,活该她们受苦。」

「听说陛下只是让她们,在各家的祠堂带发修行,是崔卢两家家主,自请送她们去的贞女堂。」

我有些惊讶。

贞女堂那地方,比道观的规矩还森严。

女子去了那里,这一生直到老死,才能出来。

崔家和卢家,断尾求生的本事,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。

这时,一个身影从席面上站起,跪倒在了大殿上。

我定睛看过去,发现是崔铎。

他还穿着在北雁州时,那套破破烂烂的衣服。

朝着皇帝磕了三个响头,朗声道:「陛下,臣想求娶姜满,求陛下准许。」

原本因他的举动,安静下来的大殿,瞬间沸腾了起来。

众人的议论声传进我的耳朵里:「从前那些传言难道是真的吗?」

「长兄和继妹......这样悖逆人伦的事......崔公子疯了吗?」

我握紧手里的杯子,有些懊恼。

明明大喜的日子,全都被破坏了。

皇帝蹙眉,面露不悦。

带着警告意味开口:「崔卿,吃醉了酒就归家去,莫要胡言。」

崔铎目光坚定:「陛下,臣未饮酒,臣心悦姜满许多年,不是一时兴起,也不是胡言乱语,臣想求姜满为妇,求陛下成全。」

说罢又磕了几个头。

皇帝看向我,询问道:「红缨将军的意思呢?」

我放下酒杯,走到大殿上,和崔铎跪在一处。

崔铎转头看我,脸上闪过喜色。

皇帝的脸色更加阴沉了。

就在众人以为我要点头时。

我一字一顿地说:「长兄如父,礼不可废。」

说罢我转向崔铎,朝着他叩首。

他脸上的喜色尽数褪去,不可置信地看着我。

「一叩首,报君不弃之恩。」

「二叩首,报君规训之恩。」

「三叩首,报君养育之恩。」

皇帝龙颜舒展,赞道:「人伦君亲,善莫大焉。」

我知道,经过这一遭,我与崔铎,此生再无可能。

我缓缓起身,回到席位上。

崔铎依旧跪在那里,背影凄绝。

突然,他喷出一口血,然后重重地倒在大殿之上。

倒地之时,他嘴唇嗡动。

在唤:「绾宁。」

我没有动作,静静地看着宫侍将他带下去,收拾干净地面上的污血。

曾几何时,他轻咳一声,我便要忧心半宿。

如今,看他吐血,心里却一点感觉都没有。

我知道,崔铎在我的生命里,彻底成为回忆了。

春庭已晚,海棠已落。

有些庆幸,我选择成为姜满。

从满是污名的泥里,挣扎求生。

翻过烂天烂地,终于来到了新的天地。

不必再长发绾君心。

不必再仰仗男人换取虚浮的安宁。

女子生来是高山,是溪流,

自能生羽翼,何必仰云梯。

我一口饮下杯中酒,

比昔年,海棠树下埋的那瓮,

更烈,更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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